第二百六十三章 取件归程 每日消息

原创.妖怪类.长篇小说《汐水物语》 冰翼熊 著

恰无风。

(相关资料图)

四方四正的台门院落内，一棵高树、其身点着几片稀疏之叶，更显安静。附近不知哪户人家的屋子内传来一两声老人的轻咳声，更是让这稀疏平常的院落加了几分寂寥。

方才正是这院落后门处，明明外头看有人进入，从里头反瞧外头，却丝毫没有人影。唯留那扇后门，开启又合上了的吱嘎之音余留了下。

除了这恰巧无人瞧见的异常之外，院落内此刻，恰无风，却好似被什么人无意碰撞到了、轻微地晃了晃的雨链，可说是另一番异常。

这沂竹镇也是正统的地处江南的一小镇，虽有四季之分，但整体上来讲，一年中的雨水自然也算是充沛。每年梅雨之际，更是不必说。但是，镇上无论是老房子、还是新房子，特意有装雨链的可是极少极少。夸张点说，大概说成只有唯此一处，都没人会觉得是在吹牛。

雨水之丰，引檐下之水自然有必要。白墙黛瓦之上，那倾斜的屋顶自不用说，其他各种常见的屋舍建筑之中其实也都多有考虑。但确实是鲜少有人家那么饶有兴致地，以雨链的形式来引水。

在沂竹镇上来说，常年居于此处的一般人想法中，大概能同雨链这种联想到一起的，果然还是某户大户人家、极其有钱还有闲到了一定程度、院落还极大那种的才适合吧。而镇子上的人们，大概都还没有达到这种有钱有闲有宅院到如此程度的。

总之，不管镇子上惯常角度中的看法如何，雨链这样的物件，在镇子上是极其罕见之物。寻遍镇子也不带有卖这个的店铺，走遍大街小巷、踏寻各处台门宅院都难觅另一处这番的雨链。

但就是这样的稀少之物，却也诡异的是，有知道这处台门的人之中，也从来没有人觉得这于回廊屋檐一处悬下的雨链少见、精细或是稀罕。所有知道的人，都早已对其熟视无睹。

如果细细追问的话，明明是无人知其来处、又无人知其开始存在的时间的。

就是这么罕见、明明细思之下有些奇怪的雨链，从来没有人觉得奇怪过，只觉得它的存在跟这稀松平常的回廊里已显年头的木柱子，跟这院内都会说从小就在了的高树，跟这台门院落组成的每一片瓦片一样，存在得如此理所当然。

不过，或许正是仿佛融入了惯常之中的事物，好似理所当然的物件，想要引人注意、惹人奇怪才是最难的吧。因为惯常了，那不就是理所当然吗？有什么好奇怪。只是如此的简单逻辑。

也大概正是如此，偌大一个隐世街区，借由了这么一处稀松平常的台门院落为其中一个入口，也几乎没有丝毫被发现的可能。因为惯常的院落，有什么好奇怪的。灯下黑、灯下黑，说不定也是如此差不多的缘故吧。

而这无人会觉得怪异亦或罕见的雨链，无风自动的异常晃动，要在这会并没有人在台门内走动，除了刚才还能听闻到一两声轻咳声之外，这刻也就只能听到些远处飘来的卖豆腐的流动商贩的吆喝声罢了，这样安静的惯常时分内，想要使人觉得奇怪，都完全没有这样存在对象的人在。

无风自动，轻晃的雨链，恰似被人撞到了下，也确是被撞了，只是非人罢了。

被惊扰了下的雨链之上，紫铜的倒风铃状上，有被惊到游鱼雕刻眨了眨眼，在紫铜的表面上做了个鱼跃的动作；亦有其上雕琢精美细腻的花草，轻晃了晃花叶。随后一切都恢复了静止，方才动了的，它们不过还是雨链的一部分，雨链之中一个个联系着的紫铜倒风铃上的雕刻罢了。

惊扰了它们的非人，已是遁入了隐世之处。还是那处汐带着陆筱颖初踏此街区之时的入口之处。

此处，已属隐世。好似要跟那显世的台门院落中、那孤芳自赏的雨链对应一般，还是雨链，只是一长排的。

一长排的雨链，觅不到源头在何处的水流，毫不吝啬地哗哗而下。虽已随雨链引导而下，但水势之猛，已看不到清澈之色，只有冲击而成的白色。

今日的雨链，水势依然不增不减，源源不断的迅猛，水声却是时而如涓涓细流，时而如洪水奔腾，千变万化。但这，也不过只是惯常而已，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。只是，是这隐世街区的惯常，非显世时沂竹镇的惯常罢了。

要说今天的非惯常，却也没有任何隐世居民的妖异瞧见的，应该就是这会把那极其严肃、同西装革履才显搭配的公文包随意放在脚边地上，正努力脱着皮的妖异了。

“呼……好累，缓缓！这假装个人类，可真够累的。呼……”努力脱着皮、扯了才一小会的妖异如其所言的，缓缓，完全僵硬在那处一动不动，好似一尊雕像。

这“雕像”静止了三两分钟后，又开始了动作，嘴中再次细碎地念叨起来。

“哎呀，我就说嘛，我不适合这假装个人类的。这真是的……这种苦差事……哎呀，哎呀……下回是不是该新买个新的假装人类皮套啊？每次穿穿脱脱都那么费劲！”

又是一阵雕像般的静止，以及一声长长的“呼……”。所幸的是，好歹脱了一半了，进度还算不错，比其先前穿上它时，那可算是效率相当惊妖了。

再五六分钟之后，这静止了的“雕像”又一次动起来。

“呼……快了，快了！这大白天能行动的妖异少，也总不能老找自己。唉，虽说自己也是正好闲着，这种事情几百年也都没一回的。呼……”

终于，这一声伴随着重重呼气的“呼……”中，这假装人类的皮套终于给脱了出来。

“是不是其他妖异，也每次穿穿脱脱都这么费劲的。嗯……”某种意义上，也算是真脱了一层“皮”的妖异，以深思的眸色，凝视着他前方一米处被他脱下来甩出去的一坨皮套。

“这是皮套材质问题呢，还是设计问题？嗯……感觉果然还是一般平常的人类矮了点！”刚这么总结完，他又立刻甩甩脑袋，不对不对，不能这么说。这要说矮，好像妖异里头矮的也不少，甚至还有更矮的族群。

“不过嘛……果然还是人类的问题！咱们妖异，那可是高矮胖瘦本来就很正常的，没什么问题。绝对是人类的问题！反正不管对错，那都不是咱们的问题，哈哈！好嘞，好嘞，干活，干活，继续干活。免得一会那老头又嫌弃长、又嫌弃短、又嫌弃慢来。”

这妖异以一个于其来说、极小的步子上前，弯腰麻利地收拾起那一坨皮套来。

因为个子高、是远超这镇子上惯常成年人类平均身高的，这一米左右的距离，真就是都没他正常走路大的一个极小步子就到了。

“哎呀，虽然脱脱穿穿都麻烦，好歹也是花了钱买的。还是要收好，还是要收好。下回有事说不定还要用的。这种麻烦又鸡肋的东西，再买一个新皮套也是纯属浪费钱。反正不好穿，原因那不都是人类身高太统一，没有咱们妖异这么高矮胖瘦更悬殊的缘故嘛。”

他一边自言自语着，一边已麻利地收拾好了皮套。原本脱出来的一坨还看着有些大的，被他这一整理，竟然已是方方正正一小块豆腐大小。

“柿为市，竹为引，三步两曲，五步几折。”说话间，他已拿着成了豆腐大小的皮套至公文包处。

“柿为市，竹为引，三步两曲，五步几折。好嘞，好嘞，正巧刚好能塞进去。方方正正，不错，不错。”再自语间，这皮套已被装进了公文包内。

方方正正的公文包内里，方方正正的空间，占据了最大头的，自然是这一趟最主要的任务了。这一个信物，不知道源自何人。与其说“何人”，其实但凡知道有这信物存在的，都知道，不可能真是人类的“人”所寄了。

送件人，倒是确实是人类没错。就是镇子上负责那一带邮件的邮递员。当然了，这也不是此刻这位妖异亲眼所见，他也不过是听那差使他去显世取件的怪老头所言了。

邮递员啊……帮忙带信件什么的话，倒确实是无论哪个朝代好像都有，名称叫法大概都不一样吧。妖异边强迫症地看着公文包摆的整整齐齐的模样，甚好，甚好。

信物上还仔细地裹上了好几层的包袱皮，那可都是用的上好布料的包袱皮！

另一部分多出来的公文包空间，刚好刚才那收拾成了豆腐大小的皮套占了一部分；还有一部分是显世买的零食，算是给那怪老头的伴手礼。

难得去趟显世，不给老熟人带点小礼物，总会感觉少了点啥。显世啊，邮递员啊……

说起来，上一趟，还是上上趟去显世，多少年前的事了？也有几个百年了吧？那会倒是也有瞧见过类似邮递员那样，反正是帮忙带信件的人类吧。不过，那种什么一看收件人表情就知道是同悲欢离合有关的显世事，他倒完全没兴趣。

一样的没兴趣的，还有方才取来信件的地方——玉竹公祠，那儿的人类。滞留那处不去的魂，人类的魂。气息上感觉，倒是有些微妙了来着，虽然怎么个微妙他也说不出来。就觉得那人类魂魄似完整，却又似少了重要的一部分似的。

反正了，那都是人类显世那方的事了。不管是有肉身的状态，还是肉身已去、这只有魂的状态，没有化入了隐世之中、成为妖异的，那都不是同类。只不过是困在显世某个固定地方、状态有些不惯常而已，又同他这样的隐世妖异何干嘞？

要硬说同隐世有关，大概可能也就汐侯大人同墨泽大人那了吧。

若有哪一日，这显世中异样而存的人类啊、魂魄啊，要有什么不一样的变故，有可能干扰打破到了显隐世界限的平衡和平静，那会才需要那样的大人出手干预吧。反正呀，真要遇到那样的一天，也同他这样的小妖异无关了。

他嘛……合上了公文包，直起腰，站起身来。他嘛，也就活得时间略微比这隐世街区中大部分妖异久了些，知道些这地方的事儿略多些，加上嘛，也就略微妖力还可些，能在显世中大白天走动而已了。真没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本事了。

此刻其目光所停留处，是那棵柿子树。

春来夏去，时间虽不长，这树记得也应该有那么几年了吧。实在是时间太短，简直来了没太久的事。于他来说，这树啊，反正就是还小，还小得多了。不过果然看着，就是比显世那台门内的树好看多了。

这橘黄色的柿子，结得多好看！没点果子，光几片叶子、还都快秃顶的样貌，可真的是没生机呢。还是这样的更有生气些。

话说，先前是好些年没踏入过显世了，今天也是难得、隔了不知道多少年头的一回。这树那会……是不是好像……好像有点印象，是不是那啥显世那边着火了啥的？好像还是烧了不少那会的显世人类眼中的老房子什么的。

因为那火还挺猛，然后那啥，喜欢看些八卦热闹这一点，显世隐世可都一样，所以好像有印象有这样的传闻也在这街区里头，似乎有阵子传得挺猛。

但他的印象，也就止于这种模棱两可的印象了。并不精确的记忆，大概也是因为并不关己，所以也未曾真正上心记得过吧。

说不定，有这印象还跟这会看着的树、会有“火烧树”的景象的缘故有关，而同那模棱两可印象中的传闻其实完全无关也不一定吧。

身高较显世惯常所见明显来得高，身形极瘦、若一枯槁之木的妖异，转动如青蛙的脸庞上、又如青蛙双眼的眼睛，把视线从树上收回了来。

接下来要去那怪老头那。这会是白天，街区中的妖异基本都在养精蓄锐、休息中，这一点来说，倒是给他少了不少麻烦。

“塞翁失马，焉知非福”那样，白天嘛，显世里阳气甚，就算他能抵住、能在显世的青天白日下行走，果然还是不喜。但白天有白天的好处，这不，隐世里头走动的妖异少，会被瞧见的可能性就极低了。

这要是换作入夜之时，显世那头取件什么的办事倒是舒坦了，估计还可以不用穿皮套；可这回到街区里头，那可就妖异多、眼杂了。谁让那怪老头的怪癖，喜欢宅着藏那么深。

明明这街区同他渊源颇深，深到都能说是他孩子般的存在了，却把自己的存在都给藏起来。现在能知道他名号的妖异，也算是愈来愈少了，他可都快慢慢成安辨虚实的“传说”了。更别说就算还有知晓他名号的，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的。

都这样了，自个还在那洋洋得意。觉得变成“传说”那样的存在，那就太好了，太有成就感了这样的。真是十足怪老头。

妖异如蛙眼的双眼，开合了几下，做着类似眨眼的动作。而其脑海中所想，是这街区的各处街道巷子，一张由他所见所踏过的这街区景色建构而成的脑中地图。

俗话说，欲速则不达。想好了路线，再行动，才是最快的。就算怕那老头嫌慢的各种唠叨，该慢还是得慢着，不差这几分钟的诸多预备了。

特别是这线路，自然是要确保最快捷、最少路程可到达。

同时嘛，还要确保没有被无意看到的可能了。毕竟可没说妖异休息了，就不会谁睡不着、辗转反侧之类、无聊之类，刚好瞎瞧给瞧见了的。

当然了，还有一点嘛。也是想小小给那怪老头惊喜。不让他预判到自己准确到达的时间，就是足够的惊喜。为此的话，构思个路线，能最好地避开这街区那些竹子视野的，便再好不过了。那些——随缘而见的竹子。

关键词：